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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结婚多年一直没有房子。终于在儿子上三年级的时候，通过和老公小叶几年的打拼和积累，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。小三房，环境也不错。
要说这房子真心来之不易。
我跟小叶认识的时候，他的工资还不如我高。但是，我心里认定了小叶，不在乎什么房子车子。就拿小叶的话来说：“我的心房还不够你住吗？”
是的，就这样，我跟小叶裸婚了，住进了小叶的“心房”里。
结婚前，妈妈掏钱把自己的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，添置了一些新家电作为我和小叶的婚房。小叶父母家是普通的苏北农民家庭，结婚时，除了一万块彩礼，什么也没有。
结婚当天，小叶婆婆扛着一床棉被来参加婚宴的情景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婚后，我跟妈妈住在一起，小叶则在外地工作。每到双休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才能见上一面。小别胜新婚，每每相见总是甜蜜的。
只是，两地分居的日子过久了，闲散无聊的空气会让生活变苦、变涩、继而变质，滋生出霉菌。
有时候，我窝在沙发上也会发呆：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？没有自己的房子，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，还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。家里，没有小叶的东西，甚至连他一点儿气息都没有。
还有一次，我梦见小叶在外面其实还有一个家，大部分的时候，他都待在那个家里。当我努力想要看清那个家的女主人时，梦醒了，枕边是湿的。
小叶对我是忠诚的，他总是想尽办法多回家陪我。这个，不用试探和证明，一个男人忠诚不忠诚，女人天生的敏感能让她的嗅觉变得很灵敏。
但是，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渴望却在我的心里与日俱增。
2
孤单的日子，在儿子降生后结束了。我和妈妈全身心地扑在儿子身上。白天，妈妈帮我带儿子。晚上，我一下班，就推掉一切聚会活动，冲回家里，从妈妈手上接回儿子。
这一忙，就是十年。
这十年里，我尝尽了生活的百味。
白天，我拼命忙工作，只有这样，才能停止对小叶的思念。
每个周五下班时，我都努力不去看我的同事们。她们笑着，抱着电话跟她们的老公约吃饭。我害怕看见，只有装没看见，我才不会在倍感凄凉中去期待明天。
明天，也许小叶就会回来了。
每个夜晚，我总是匆忙吃好晚饭，给儿子讲故事，玩拼图，走迷宫……等孩子睡了，我才捧起电脑，看一部美剧放松自己，却常常看着看着就累得睡着了。
而每个醒来的早晨，只有透过窗帘的微光告诉我新的一天已经来临，却没有人告诉我将如何面对这千篇一律的每一天。
每次去超市，我总是蹲在货架边小心地比着价格，这块香皂多少克多少钱，那块香皂多少克多少钱，一滴水就能把这差别融化，可我却执着地省着一分一厘。
因为有个家的梦想，在我心里，一直不灭。
我可以忍受自己的孤独，但无法忍受儿子的落寞。别人家的孩子每天有爸爸在，儿子却只有周末，有时是两个甚至三个周末后才能看见自己的爸爸。
我可以忍受自己的辛劳，却无法忍受妈妈的操劳。她原本浓密的黑发渐渐变白，她的皱纹变长变密，像长在我心上的伤痕。爸不在了，我本该让妈享福的。
我可以坚持自己的爱情，可我无法原谅因为自己的选择带给别人的缺失和负累。
我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默默地承受着这些。就像对自己的惩罚一样，从不抱怨，也无从抱怨。好在，我一直坚强吧，他们都这么说。
好在，我心里有个梦。
3
我永远忘不了买房那天，我和小叶一边骑着电瓶车，一边左手拉右手，傻笑了一路。
因为房子比较偏远，一辆电瓶车怕没电，我们还借了一辆电瓶车。后来房子装修，我们也是这样骑着电瓶车买材料选家具。一砖一瓦，一桌一椅都是我们自己挑选买来的，甚至孩子房里的双层床，也是我们熬了一个通宵自己组装的，为了省一百块的安装费。
房子总体是新中式风格，因为从小就生活在江南水乡，我对江南水墨风的热爱是渗透到骨子里去的。
客厅的背景墙就是一幅水墨山水图的壁纸，廊灯顶灯也都带有中式回纹祥云。整个布置虽然因为拮据不能全尽如人意，但已经让我感到无比幸福美好了。
房子装修好了，按例都会请家人来坐坐吃个饭。公婆也从苏北过来了。
这是我婆婆在我和小叶婚后第三次来。
第一次是我生儿子的时候。月子里是妈妈照顾我吃用和孩子洗弄，还要买菜做饭给我公婆。公公有时也会下厨给自己和婆婆做几个下酒菜。婆婆负责洗尿布，那时候的老人总是迷信尿布这东西，不相信尿不湿，更觉得尿不湿浪费钱。没洗几天，婆婆就在小叶面前哭诉辛苦。在一旁的小叶就陪着掉眼泪。我心里不痛快，也不想说什么，自己的孩子总是心疼自己的妈。
第二次是婆婆生病开刀，南方的医疗技术总归要更好一点。那一次来，我和小叶承担了手术费，回到苏北，婆婆的医保报销了大部分的费用，小叶说，这钱我们就不要了吧。这哪里是征询意见，根本就是直接决定了，然后告诉我结果。虽然我心里有些别扭，但也心疼婆婆做了这么大的手术，那是她年轻的时候田里干活才落下的病。就当是一份孝心，跟小叶一起尽孝也是应当的吧。
这一次，婆婆带着老家的草鸡和草鸡蛋来了。一进门，婆婆就看见了客厅的背景墙：“这墙怎么发霉了？”
自己省吃俭用，两地分居，那么辛苦才买了房子；熬了几个通宵在网上搜索装修风格，自己设计；跑断了腿去建材市场比价买材料，好不容易装修好了房子……被人说发霉了……
这……
更何况还是自己最喜欢的江南水墨风。
居然，被人说发霉了……
还好，我并不跟婆婆生活在一起。虽然听了婆婆的话，我又气又笑，但也在心里庆幸。
事情过去了，全当是个笑话。只是，我万万没想到，水墨风和发霉虽然只是个误会，但里面隐藏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审美观、认识观、价值观却不可能只是误会，它会造成永久的伤害。
4
没多久，我意外怀孕了。从来没想过要生第二个孩子的我想了很多很多：
现在家里的条件不是不能负担第二个孩子，虽然生养不只是经济上的问题，更多的是培养教育，这是一门最难的人生大课，但我对自己有信心，毕竟自已带大的儿子就很优秀。
小叶也回到本地工作了，我们一家人不再分居。以前，小叶总是一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，每次回来就只是觉得儿子又长大了，至于怎么长大的，怎么学会说第一句话的，又是怎么学会跑的，他完全没有概念。如果再有第二个孩子，可以弥补小叶这方面的遗憾了。而且，我也相信，小叶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。当年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孩子玩，每次带儿子去公园，他除了坐在草地上发呆，就是发呆。我相信，这第二个孩子他会用心思考怎么陪伴孩子吧。
还有，这第二个孩子对儿子来说，也是个伴。手足之情是多么难得，这世上，除了我和小叶，儿子又多了个至亲至爱，可以相伴相陪的人。
看来，我的一切思想其实都已经作了肯定的回答。
从来没有意外怀孕过的我，这一次，被这个意外的小生命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即便没有上面这些所谓的“好处”，我也要定了这个宝宝，因为，内心再如何百转千回，最终却只有斩钉截铁的三个字：舍不得。
我心里有一种孤勇，无论如何，我要让这个生命来世上看一看万紫千红的颜色。
至于什么高龄产妇，什么女人生一个娃老十一年等等，自身的苦痛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在乎了。
怀孕的日子很辛苦，但儿子和小叶都像是护花使者，对我呵护备至。辛苦也就变成了幸福。
直到生下了女儿，一切都很美好。月嫂照顾得很周全。小叶心疼我，还延长了月嫂的雇佣期。
月嫂走那天晚上，我哄女儿睡了，起身上卫生间，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，是小叶正在水池边弄着什么。
我走过去，看见小叶正低头剥甲鱼皮，他一点一点仔细剥着，看见我走过去，笑笑说：“人家送的，这皮要不剥掉，吃起来很难吃。”
“要我帮忙吗？”
“不用，你赶快去睡吧。”小叶用胳膊肘示意我赶快离开。
是啊，再过两个小时还要起来挤奶，我回屋躺下来，看着身边的女儿，想着厨房里小叶的背影时，心里装满了爱。
5
本来，小叶并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来带孩子的，我看见他不愿意，也没有意见。请个阿姨，可能有些不放心，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，而且，用阿姨，可以随自己的心意。多少家庭不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吗？
谁知，小叶父母一听说请个阿姨要好几千，自告奋勇地就来了。
我呢，也不想有什么意见。我觉得，老两口没有孩子在身边，寂寞冷清了这么多年，他们想来享受天伦之乐，想带孩子，自己实在也没有理由拒绝。虽然我心里比没有经验的小叶要明白，带孩子是件多么操劳的事情，公婆能不能带，还是未知数啊！可是，自己妈妈辛苦了这么多年了，这第二个孩子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妈妈再操劳了。
事实果然如我料想的一样。婆婆几年前小中风，一只手不能使力，腿也不好，那年做过手术后一瘸一拐。基本上不能烧饭不能抱娃，只能叠叠衣服，坐一边看着。公公做饭，可却从来没带过孩子。
我忍着还没好的剖腹产的疼，一边带孩子一边还要教公公怎么给孩子换尿布。
看着公公戴着眼镜手忙脚乱地换尿布，屎粘得到处都是的样子，我心急如焚。我必须在她休完产假前教会他啊！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！
更别说给孩子洗澡了，干惯粗活的公公力气大，怕自己弄得不好孩子掉水里，特别用劲地抓孩子胳膊，孩子疼得哇哇大哭，我觉得，孩子的胳膊都快被他抓断了，心疼得我心里被刀子割一般。
接下来的日子实在难熬，每天白天我要带孩子，喂奶，洗呀换呀，还要教公公带孩子，筋疲力尽。
晚上，小叶也会帮忙带孩子。可是，没有经验的小叶总是在孩子哼哼两声就不放心地把我叫醒，而有时我困得难受的时候，却又被小叶的呼噜声吵得无法合眼，凌晨两点还要起来挤奶。
无论白天黑夜，常常是孩子叼着奶不肯松口，我总是一抱就是一个小时。乳头叼破了流血了，我都忍了，可是无法抵抗的困差点摧毁我的意志。最难熬的是很快就要上班了，那一日比一日更甚的心焦。
看到公婆带孩子这么困难，我对婆婆说：“其实，本来不想让你们操心的，想找个阿姨，你们也轻松，小叶说你们想带……”
“我们不想带，这不是没办法吗？请阿姨要这么多钱，你又不是有钱人！”婆婆很生气地走出房间。
听了这话，我心里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，当初小叶工资那么低的时候，我嫁给小叶，这个婆婆可没说自己儿子不是有钱人啊！真是讽刺，就好像十几年前，我伸出手，以为能握住幸福，十几年后，却变成巴掌落到了自己脸上。
小叶知道了这事，除了说婆婆不应该说这话之外，也就只有叹气。
日子变成了无望的煎熬，“怎么个死法”的念头常常在我的脑子里转悠。唯一治愈我的是女儿长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，那里面无数的星星，让我看到了希望，想起当初要带女儿看这姹紫嫣红的世界的英雄梦想。
我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想，是不是当初的选择就错了。
为什么自己这么坚强这么辛苦也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生活？
这个婆婆，只有一次妈妈生病的时候来帮忙带了几天孩子，寒暑假的时候来住过几天，从来没给儿子买过一个书包，只在过年回老家的时候给孩子买过一次衣服。我跟小叶买房的时候她垫了三万，可她看病开刀又花回去了，最可笑的是结婚的时候，她扛着一条棉被就过来了。
自己周围哪个同学嫁人像自己这样辛苦？哪个不是公婆把孩子学费全包了不说还贴补带孩子找阿姨的钱。自己不想啃老，从来也没问他们要过钱，还每月寄生活费给他们。还像守活寡一样地跟小叶分居两地十年地过着。
到头来，婆婆竟然嫌自己不是有钱人？
虽然，婆婆也说自己说错了，说了不该说的话，但我心里就是忘不掉，而且越想越疼。起初以为是扇了自己两耳光，后来才发现，那种疼是扎进心里的一把刀弄出来的剜心的疼。
只是，我没有想到，更疼的还在后头。
6
那一天晚上，我早早地吃完晚饭，进屋弄孩子。
小叶下班回来陪公婆一起吃饭。我最怕的就是他们吃晚饭，边吃边喝酒聊天，每次吃饭都是一两个小时，从来也不会说早点吃完给孩子一个安静的环境。
虽然他们尽量轻声，但一个人守着孩子忙了一天，我心里，多希望小叶早点吃完饭陪自己聊聊天或者多抱抱孩子。
要喂奶了，我照例要上个厕所给自己倒杯水。我喊小叶进来看下孩子，自己出去倒水上卫生间。
一出房门，我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酒味熏得差点吐了，从餐厅到过道，全是酒味。我皱眉，儿子上晚自习快回来了，这满屋子的酒味，这倒是什么环境？怎么学习？
我苦着脸，去餐厅倒水，看见小叶坐的地方，桌子上放着两瓶酒，什么酒这么大味？我顺手拿起酒瓶，看了看，明明是啤酒啊？
婆婆见我看酒瓶，抬头我，我疑惑地嘟囔了一句：“什么酒怎么臭臭的？”
倒完水，上完厕所，我进屋喂奶了。小叶又回餐厅吃饭。
不一会儿，“砰”地一声，房门被小叶撞开：“你说什么我妈他们喝酒臭？你敢嫌他们臭！”
我吓了一跳：“你干嘛啊？我说什么了，我还在喂奶你就这样冲进来教训我？！”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让袒胸露乳，正在喂奶的我感到无比羞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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